抖音与快手们杀不死文字

文 | 挪威首先，抖音与快手当然是很好的产品，能满足相当一大部分人的相当一大部分需求，比如打发时间。毕竟没有违法，而受到如此多用户的追捧，市场反响这么好的，当然是好产品。

之所以写这个话题，是因为最近我们这个圈子出现了一个问题。大概就是，「古典自媒体」还能不能活得下去？「古典自媒体」，简单来说，就是指依然进行纯文字内容创作，并没有参与到制作视频中的自媒体。比如新90后，到目前为止，我们就只有这个平台，没有视频平台。敲敲打打，吃吃小炒肉，吃吃肾宝片，偶尔大酒微醺，极少大醉，在深夜无人的夜晚，把内心飘荡的邪火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。大家都知道，雷布斯有句话，「在风口上，猪都能飞。」

现在什么是风口，对于内容创业来说，显然，视频是风口。抖音，快手，B站，直播，造富与造美神话迭出，动不动又是谁谁谁在深圳奋斗几年买了房，开了卡宴等等。总之，给人的感觉是：敲键盘没什么出路了，纯文字内容创作，小炒肉都吃不起，肾宝片都买不起，迟早有一天写到肾亏阳痿，存款还不超过三位数。更大的思考在于：5G要来了，看黄片都不会卡了，流量充足用，抖音快手随便刷，谁还看文字啊！那么，怎么看待这类声音呢？无论是对于读者还是对于想靠写字为生的朋友，我的看法是：抖音和快手们杀不死文字，更进一步说，视频杀不死文字。-第一，视频和文字是不同的呈现形式，文字所带来的抽象思考，是视频永远无法替代的。人区别与动物在于，人是会思考的动物。思考是人的本能，所有的教育，都在挖掘人的这种本能，所以引发人思考的内容呈现形式，一定有生存空间。视频和文字的本质区别就在于：视频需要你极度沉浸其中，眼耳俱，三心空，五脏去，脑袋最好像被门夹过一样，跟着剧情，画面与配音死死焊住你的眼睛和耳朵，此时，你不需要思考，也没法思考，跟着走就行。常常你看一些偶像剧和抗日神剧，主角光环爆炸，什么手撕鬼子，什么手榴弹炸飞机，你在看的时候，跟着剧情走的时候，你感觉不到这种东西极度幼稚，极度缺乏常识。

你只会觉得，打得好、好帅啊、妈呀我要哭了、中国牛逼。总之爽就是了。文字不同，文字首先需要你有抽象思考能力。文字毕竟呈现出来的就是一个一个字，你得把这些字连贯成画面，才能知道情节，知道观点。这个过程就伴随了思考。

当你阅读一些好文字，思考会上升到与作者同等级别，这是个非常有趣的过程。孔子喊一大堆学生围坐在一起，问他们以后想干什么，有想当官的，有想当将军的，其中一个叫曾点的学生说，自己以后就想带几个人去洗澡，洗完了回来吹晚风。

一般普通父母看到自己孩子说出这种话，都觉得没出息。但孔子喟然而叹，「吾与点也。」后来，这个故事引发的一个命题，成为千年来科举考试的题目：孔子这帮穷鬼，这么穷还乐，究竟在乐些什么？（孔颜之乐）

你作此思考，便在思考了生活，思考一个永恒的话题，人类穷尽所有智慧都无法解答的话题。这种思考未必有结果，但有意义，至少你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，哪怕什么也没做。视频无法提供这种功能。

-第二，视频无法提供文字式的审美。

有些视频画面当然也很美，但那是已经定格了的美，而非发散式的美。你看了，只能接受那种画面，无法提供更多想象力。比如给你一张林志玲或者吴彦祖的照片，你对美与帅的认识就是固定的。大胸，长腿，锥脸，蛇腰，穿旗袍开衩要到腰部，走路要像走T台，说话嗲嗲的。给你一句诗，「手如柔荑，肤如凝脂，领如蝤蛴，齿如瓠犀，螓首蛾眉。」你可以想象的范围就绝不局限于一个人了。再比如，「春三月，此谓发陈。天地俱生，万物以荣。夜卧早行，广步于庭，披发缓行。」你用视频怎么呈现这种美感？呈现不了的。-虽然我们已经有了很多的长视频、中视频、短视频和午夜视频，但还是劝你每天抽出空来阅读。我指的阅读，是指手机放一边，不理会世界，端一本书，沉沉杀进去，不知斗换星移，直到疲困不已。而不是指你在拉屎的时候，等公交的时候，排队上厕所的时候，拿出文章阅读。所以我一直固执地坚持阅读纸质版本的书籍，因为手机看书，往往就是在拉屎的时候、等公交的时候、排队上厕所的时候拿出来读。这种阅读基本没有意义，你还不如背单词。阅读的作用不仅在于知识输入，更在于思考本身。

知识会忘掉，你可还记得《理想国》的开篇是什么？但思考本身会形成习惯，这就是养料，浇灌自己，最后成为你的骨肉，气质，成为现在的你。-

想起几年前读《孟子》，读到这么一段话：「亦犹斧斤之于森也，旦旦而伐之，可以为美乎？」再茂密的森林，也经不起每天的砍伐，砍久了而不栽种，自然就完犊子了。人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输出，在斗争，在应对上司领导同事客户伴侣子女，在买与不买，辞与不辞，骂与不骂，抽与不抽，上与不上，爱与不爱，离与不离中纠结苟且。总是输出而从未输入，自然生活就停滞了，人就走进死胡同了。还是抽出空闲，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也不用抽出，少一些吃鸡刷抖音的视频就行，看看书，看看文字，反思一下，品读一下。《礼记·大学》；「苟日新，日日新，又日新。」思考这种行为，最好每天都有。愿你每天晚睡时，不会做着同一个发霉的梦。